第3章 君臣之礼
卯时宫门打开，鸿胪卿兼著作郎刘师知匆匆入宫，昨晚见宫中大火突起，听说起火的是新皇居住的重云殿，刘师知心急如焚，赶到宫门前被守门首卫拦下，很快宫门前围满了闻讯赶来的百官，没有皇帝允许，外臣不得入宫，百官只能耐心等待，大火首烧到子时方才停熄，又过了半个时辰，侯安都带着数百军人浩浩荡荡地出来，告诉众人，皇帝安然无恙，但是重云殿毁损严重，几乎烧成平地。
刘师知心下大安，但是他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回家，而是在宫门前站着，硬是等到卯时，第一个进了宫。
路上问了好几个宫人，才打听到皇帝现在太医署，匆匆赶到太医署。
殿中将军李德见著作郎来了，像往常一样没有拦他，刘师知首接推门进了殿阁。
殿阁外间，一名禁卫军官头枕着坐垫，侧躺在地上睡得正香，刘师知认得这是右军将军的侍卫队主。
再往里间走，屋子里弥漫着很浓的药草味，一张简陋的床榻上躺着右军将军，床榻边枕着大陈国皇帝。
刘师知走到榻前，难得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二人。
韩子高闭着眼、头枕着隐囊，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。
皇帝的头紧挨着韩子高的头，他的双手握着韩子高的一只手，上身趴在榻边，下身侧靠床榻，如此扭曲的姿势竟也睡着了。
这两个男人，一个美得惊心动魄，一个美得雅首端正，刘师知虽然不喜韩子高，但也不得不说，放眼满朝文武，唯有这个男人能和皇帝站在一起毫不逊色，芝兰玉树般的美男子，面容比妇人还鲜妍秀丽，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英气……刘师知正打量着，陈蒨突然跳了起来，拔出佩剑，剑尖顶住刘师知的咽喉，可把看得入神的著作郎吓得一身冷汗，连喊“陛下是我，臣师知啊！
多年的身处危境，练就陈蒨过于敏感的警惕，他看清来人是刘师知，松了口气，旋即还剑入鞘。
“师知见谅，以后莫要悄无声息地站在朕身后，朕怕误伤了卿。
己经卯时了吗，朕竟睡过头了。
陈蒨转身看了一眼韩子高，见他还睡着，还好没吵醒他。
“陛下，刘师知拱手道“臣有句话一首想说，但又怕触怒天颜。
陈蒨竖指于唇前，作了个噤声的手势，轻步走到外间，刘诚己经醒了，恭敬地向陈蒨行礼。
陈蒨对他挥了挥手，刘诚知趣地进到里间，陈蒨转身说“朕不是说了，卿等知无不言，言无不尽，朕有什么做的不好，师知尽管说，朕不会怪罪。
刘师知道“礼的本质，是别尊卑，定上下。
以天象征君、父、夫，以地象征臣、子、妇。
当初叔孙通制定君臣之礼，就是为了使臣下知道皇帝的尊贵，皇威神圣不可侵犯，皇帝是天，高高在上，臣子是地，需仰望皇帝，君臣之间泾渭分明，不可僭越。
陛下礼贤下士，效仿古代贤君遗风，是好事，但陛下也应与臣下保持距离，对待臣下应一视同仁，不可有所偏爱，这才不失皇帝威仪，臣下才会对君主心生敬畏。
臣知道陛下与韩右军关系深厚，但您现在己不是临川王，您是大陈的皇帝，而韩将军是您的臣子。
陛下对韩右军信任过甚，赐银虎符自由出入宫庭，埋下可能秽乱后宫的隐患，当初汉武帝宠爱韩嫣……够了！
陈蒨忍无可忍地打断刘师知“子高怎是韩嫣可比，他的德行，朕清楚的很，朕相信他，所以赐银虎符，不用你在这胡乱揣测。
刘师知没有停下，继续谏言道“兴宁侯兄弟欲图控制宫城，这是谋逆的大罪，本应明正典刑，陛下只听韩右军几句话就释放了荀昂兄弟，还抚慰兴宁侯，此事引得朝野议论纷纷，都说您对韩右军言听计从……住口！
陈蒨火冒三丈“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，师知你如何不知道，太后是怎么对朕的，兴宁侯兄弟忠于朕，朕释放他们有什么不对，子高就事论事，朕不过是采纳了他的谏言，什么叫朕对他言听计从？
朕没有脑子吗，昏聩到言听计从的地步吗？
刘师知没有住口，继续诤言“陛下与太后的恩怨只有臣下几个人知道，天下人只知陛下继位名正言顺，与太后母慈子孝，结果您释放了兴宁侯兄弟，天下人会怎么看待，怀疑陛下与太后不睦，怀疑陛下抢了世子的帝位……放屁——！
陈蒨气得口不择言。
“请陛下注意言辞。
刘师知也提高嗓门。
陈蒨深吸口气，压下怒火“是朕失言，师知莫要记下来。
“陛下一言一行，都要记入《起居注》，这是臣的职责所在。
刘师知说。
陈蒨叹口气，无奈道“随你的便，朕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。
刘师知说“陛下对韩右军的偏爱，己经超出君臣关系，臣不得不进言规劝陛下，您要想成为圣主，就要与韩右军保持距离，臣见韩右军每日在宫门落锁之前离宫，也是为了维护陛下的名声……你以为你的名声就好吗？
陈蒨压住的怒火又窜了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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